[工作] 語言工作者的嘟嘟噥噥

不論是哪個世代，語言/文字工作者的專業能力向來是被低估的。其實也不能怪社會大眾，當一個領域的入門門檻看起來好像很低以致於人人都能「自稱是專家達人」的時候，劣幣堆裡的金幣，很容易就被當做是銅板了吧！

為了將來可以在地表漫遊的時候，繼續在世界各地工作，我將我的工作型態安排為「只要有網路，不需固定地點」就能工作的樣子。在工作與工作之間零零碎碎的時間，不是安排做學習，就是再接幾個兼差的小案子來保持自己身心忙碌，無暇它顧的狀態。

但往往，在做一些譯稿的案子時，會為型型色色案主們的要求感到啼笑皆非…

因為大學林立，國內碩士人數增加得比流浪動物還要快，因此我也處理過許多碩士論文的中翻英的案子。為了瞭解原作者想要說什麼，所以我會把其後的引用文獻稍微看過，如此比較能理解這個題目的範圍和研究的脈絡之外，也能滿足我多讀了很多不同領域的學問的樂趣。其中極少部份寫得很好的論文，在翻譯的時候也是生平一大樂事。「條理分明，脈絡清晰」，這八個字應該能說明這位年輕的學者將來應是該領域的明日之星了。

相對地，「絕大部份」寫得亂七八糟，連中文句子都寫得不清不楚的案子，那真是教人譯得痛不欲生。偏偏這些案主還會要求『案子就交給你了，希望你能幫我改一下！』呃…如果要改動文字的話，那價碼真的不是這麼低的 1.0 元/字。據我自己的論文寫作經驗，120 頁的文章，被改了八個更動處，對方就收了我 8000 元新台幣的價碼呢！

我的譯文都是原汁原味的，如果您的原文就意義不清，我也會努力地譯成「意義不清」的英文句子。(請相信我，這麼做比幫您改動文字要難上好幾倍啊！但是出於對原文的尊重，我會儘力克服這種困難。)

又或是『辛苦你了，希望你不只是將我的論文翻譯成英文而已。』看著這段文字，我愣了好久…不只是翻成英文…那你還期待什麼？我要把英文的譯稿變成史詩的格式，還是幫你翻成 RAP，有指定押什麼韻腳嗎？

最扯的是，有些國外文獻英翻中的案子裡，案主會希望『你能不能每翻譯一段，就在下面另外白話文總結一下這篇文章在說什麼！』這…如果書我都替你念好了，你學位要不要也讓我替你拿算了？

看出來了嗎？在上面的例子裡，「語言」本身其實並不構成任何阻礙思想交流的問題，是「對語言錯誤的觀念」導致語言/文字工作者的社會地位低落。

翻譯不是一個字一個字照翻就好了，每個句子後面的意思和整個段落的脈絡才是重點；意思不是把所有的字的解釋加總就可以了，不同的字序一定有不同的效果；只要你的思路清楚，那麼你的原文就會清楚，圖表的關係就會清楚，就算沒有文字說明，同行的學者也能抓個八九成的意思的。

請各位明日之星不要把「我不懂某種語言」當做很大的問題了！勇敢地表達自己的想法吧！

語言不是問題，它就像一部車一樣，只是用來承載我們「思緒」的工具而已。把思緒釐清了，不管是用 A 語言還是用 B 語言，不管是開 Volvo 還是 March，意思都是一樣清楚明白的。會去挑別人「你的某某語言太爛了，我不想聽你說下去。」絕對不能自稱是該領域的專家。自信不足地認為「我的某某語言太差了，對方聽不懂我要幹嘛」的人，也該鼓勵自己，不要隨著這些傢伙起舞。

語言只是工具，重要的是它所承載的思緒。畢竟，大部份意外發生的時候，有問題的往往都不是車子，而是那個開車的「駕駛」啊！

ps. 我到現在也還是不知道「我能不能用這些面額比較大的零錢，跟你換面額小的零錢」的英文句子要怎麼說啊！我試了好幾種說法，最後終於換到錢可以搭波士頓的公車時，那個賣票的阿伯兩眼發直地盯著我說, "Dude, I completely don't understand what you are saying!" (老兄，我完全不瞭你在貢蝦米碗糕耶！) 不過，我還是換到錢了。重點真的不是「語言」本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