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神] 痛苦的本質

趕著在獸醫休息前，帶 Naboo 去看醫生。回程的路上，昏黃的路燈一盞一盞地閃過…我「發現」我出神了。

這裡的「發現自己出神」有好幾個層次。一開始是沒有出神的我，騎著摩托車，載著狗。我感覺得到燈光的明暗變化，入秋的空氣變得冰涼，剛換過的前輪和後輪的轉彎軌跡不一致…

接著我出神了，感覺不到自己在幹嘛之外，前述的感覺都一起消失了！

再一層，我注意到自己出神了，但是仍然感覺不到自己在騎車，感覺不到路面…一切的感覺都消失的時候，我直視著自己的失神，只剩下一種「很深很深的痛苦」。

就是那種醫生手術的時候，一時的疏忽，把手術中固定組織用的小夾子留在你的身體裡頭那種深度。

因為沒有其他感覺的掩護，這下不得不直視這股「痛」。

是不是有人說過『痛苦會使人成長？』(嘶…連打下這行文字，都會不自覺紅了眼眶…) 我也曾經相信過這句話，說服自己「忍一下就過去了…痛苦久了，就不會痛了…」

但在那個直視痛苦的當下，我發現其實痛苦的本質並不會讓人成長。痛苦的本質，就是「單純的痛苦」。然後畫面上就會出現大大的 "-The End- "

最近有一個朋友跟我提起，他想養一條兇猛的大狗…但是他不懂狗，所以問問我的意見…

我說：「你養大狗的話，要注意牠在成長的過程中，會三不五時地挑戰你的權威。因為牠想取代你的領導地位…」

話還沒說完，這個朋友就說『可惡，那我就狠狠打牠一頓…』

我不太擔心真的會有一條狗落入他的手裡，畢竟他是說得多做得少的那種人。

我想到的是，在哲學家與狼這本半傳記體的書裡所討論的「靈長類」和「犬科」動物對「權威」和「團體」的認知差異。

雖然一樣是群居動物，但是靈長類隨時想的是『我怎麼做，才能獲取更高的社會地位，以獲得和所有異性產生後代的交配優勢！』

但是犬科想的是「我怎麼做，才能讓我所屬於的團體獲得最佳的利益，即使會犧牲自己。」

所以，當我用「挑戰你的權威…」這樣的字眼時，就觸動了靈長類朋友敏感的神經，而要狠狠地把挑戰者「壓下去」。

犬科動物對領導者的挑戰，其動機來自於「老大受傷了，或是老大沒辦法處理對我們這個群體的生活範圍的入侵者，所以他無法帶給我們這個團體最佳利益了。我可以，所以我挑戰老大的地位。」

這其中沒有自私的心機，也沒有權力的欲望。

世面上有很多談管理的書籍都以「狼」的行動力、決策力、兇猛程度和團結力量…等等做為主題或是號召。其實那都只是我們靈長類誤用 (而且應該是故意地誤用) 了「狼」的形象，以滿足自己的私心罷了。畢竟，如果你是一個靈長類的領導者，你當然會希望你的手下都能像狼一樣地兇猛，又像狗一樣乖。

但在真實的世界裡，如果是為了族群好，狼甚至會「離開族群」。即使那意味著這隻向來和群體一起獵食的動物，從此以後就要過著常常餓肚子的孤獨生活。

一匹狼選擇「痛苦」，並不是為了「成長」。一匹狼選擇「痛苦」，是因為這個選項，是對牠所屬的那個群體最好的選項…即使從此帶著「背叛者」的牌子。

痛苦的本質沒變，它並不會因為包上了「成長」的糖衣就能讓普通的靈長類甘心地吞下。痛苦的本質，一直都是單純的痛苦，吐不出來又吞不下去的那種…

漸漸回神，我發現機車踏板上盯著路邊一一晃過的草叢的 Naboo ，好像也出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