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線] 身心分離者的妄想

幫媽媽準備電腦的操作環境是一大學問。或許值得新興的 HCI (Human-Computer Interface) 這個學門好好兒地研究一下。

首先「超過兩層目錄以上才找得到的程式啟動圖示或是捷徑」，媽媽一定會找不到。再來，放任媽媽一個人自己隨意地上網，似乎又是太過於冒險的事。要擔心的除了電腦中毒、個人隱私或金融資料被盜之外，對於各個網站上安置的各種表單輸入欄位和蹦現的視窗提示，媽媽們似乎在某些該勇敢的時候會特別地膽小，而在某些該小心的地方，又特別地果斷！

比方說，在密碼輸入的欄位出現一顆一顆的黑色圓球的時候，媽媽會想「奇怪，電腦是不是壞掉了？」然後就停下操作，打電話求救了。又比方說，某個頁面跳出一個「您是否願意提供該網站您的地理資訊？」的視窗時，媽媽又會很勇敢地說「這個不用管它」，然後點下「願意」！ (o_o)}

所以，我幫媽媽準備的作業系統是幾乎沒有機會中毒的 Ubuntu (烏奔兔) Linux，而且把所有媽媽會用到的程式捷徑都放上桌面，並且在註解中用白話文說明這個軟體是幹嘛的。只要把滑鼠停在圖示上兩秒，就會跳出註解的說明泡泡。

系統調校的過程中，我還一直想…這個 Ubuntu 既然都有 for education 的版本，叫 Edubuntu 了，實在也應該出一個 For mom 的版本，叫 Mubuntu (母奔兔) 才是。

如此一片天下太平，媽媽一樣能隨意地上網，反正所有能跳出來的視窗都已經設定成「阻擋跳出」，所有可能造成不理性網路購物的廣告欄也都「預設不顯示」…直到那天，媽媽說她覺得 YouTube 上有的音樂很好聽，但是每次都要去點一下，很麻煩…

趁著燒開水沖咖啡的空檔，隨手用 python 寫了一個能把 YouTube 上的 *.flv 檔轉成 *.mp3 檔的小程式。沒有任何炫麗複雜的操作畫面，就只要把抓下來的 *.flv 檔和這支程式放在同一個資料夾裡面，它就會把同一個目錄下的 *.flv 檔轉成 *.mp3，如此一來，媽媽就能用音樂撥放軟體撥放這個檔案了。

拿著熱咖啡回到座位，正要將程式寄出給媽媽時，我停下了手邊的動作，陷入天人交戰的妄想裡…

是這樣的…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造物體的發明過程，大致上是從一個「想像」的研究，而形成某種「理論」，再根據這個「理論」去發展「技術」，最後透過「技術」製造成「實物」。

如果依這個脈絡把主流的教育系統放上去的話，就像是：
[全人類] > 想像 > [理學院/基礎科學] > 理論 > [工學院/應用科學] > 技術 > [人文學院/道德思辨] > 實物。

當然，這是理想狀態啦。現今人類有很多發明物都直接從技術變成實物，完全不用考慮道德思辨的部份。畢竟那些思辨有 95% 看起來都像是空口說白話的嘴炮。不信？不然我跟你說我是讀人文學院的，你看看上面那兩段，像不像空口說白話的嘴炮？

舉個例子，就像我們人類曾經「想像」複製人的出現，後來隨著生化科學和基因研究的進展，我們發展出「複製人」的理論基礎，甚至也許在此時此刻，在一些大型的實驗室裡已經有了完整的「複製人」技術，但…我們到底該不該放手下去複製一些人呢？

我個人類似的經驗，是之前幫人寫了一個可以「偷偷監視某人的鍵盤輸入了什麼字」的間諜軟體。雖然一開始的出發點只是「A 想知道 B 在網路上都跟別人說了什麼話。」這個看似無害的原由，但不能否認這種軟體對抓姦、盜帳號密碼…等等需求也有神奇的功效。

想法當然不難，理論也早就存在世界上好幾年了，接下這個工作後，軟體寫是寫好了，而且「技術上真的很簡單！」但我最後沒有把軟體交出去，當然也要感謝 T 同學一直沒有跟我討。

沒交出去的理由和道德沒有什麼關係。我也不認為我是個「高」道德標準的人。因為我曾經做過很糟糕很糟糕的事情而傷害到別人。即便我覺得那是在那個時空下不得不做的事，但仍然感覺糟透了…

所以，這支軟體出世以來，唯一一個監控過的對象，就是在測試時監控我自己。而我也希望它能繼續保持這個狀態。

回過頭來考慮我的天人交戰…

這些 YouTube 或是其他影音網站上由其他網友上傳的 *.flv 檔是依什麼心態放上去的呢？基於「我做了一首好音樂」或是「我自己演奏的音樂」想和其他人分享的心態而放上去的。那麼聽到這段音樂的人，是否可以「一聽再聽」呢？如果是「可以一聽再聽的」，那麼這個許可，是否也包括可以把這段音樂「下載」並且「轉檔」成其他更方便「一聽再聽」的格式？

這就像，如果我因「給人方便嘛」的理由而開放我家門口給往來行人暫時停放摩托車。那要是有一天停了一輛炸臭豆腐的小推車時，我能不能說請他離開呢？我如果請他離開的話，那是不是就違背了我一開始「給人方便」的初衷？(全國比喻學會一致評定這是 2011 年華文世界裡最爛的比喻！)

但是，如果像是哈佛大學的「正義」的思辨課程，或是 TED 裡的演講錄影，他們的本意不也是希望愈多人看愈好，那我可不可以把他們的演講轉製成能夠在車上收聽，在手機裡撥放甚至是在沒有網路的電腦裡撥放的格式呢？

這個問題是很危險的！

因為，如果以上的答案都是「可以」的話，那我是否可以「收取」轉製的費用呢？比方說，如果我把這些演講壓製成 CD，然後拿去沒有網路的地方出售，並且宣稱收取的費用是我「轉製過程中的工時成本」。

等等！這樣就有偷盜的感覺了！好像我偷了別人的東西拿來賣似的。

好吧，那我們把剛剛那些問題的答案變成「不可以」。那麼…這麼一來，是不是又違背了那些講者們一開始時「希望大家多多傳閱」的期待，甚至變成好像是在暗示他們這些人是偽君子，一邊說著「希望大家多多傳閱」，一邊又「禁止轉製成其他格式出售」。

如果我們再把問題切細一點，變成「這些演講是可以被轉製成其他格式的」，但是「不能出售」。那麼，我是不是也能宣稱「我沒有出售你的演講，我販售的是我的人力成本」呢？

我的手抓著湯匙不停地拌攪著咖啡，彷彿杯裡裝的其實是我那灘已經身心分離的腦漿。(本句申請聯合國世界文化遺產失敗，但全國僵屍聯盟表示『這個句子同時串接了我們的過去與現在對於一杯好咖啡/腦汁的意象！往往在午夜夢迴時令人回味不已/垂涎不止…』)

或許…我該劃下個界線來，然後只要宣稱自己只是「夢想」、「理論」、「技術」和「實作」其中任何一個階段的執行者好了。如此一來，就能把剩下的問題全部丟給別人去處理～

哦～我只管把「人」複製出來，至於這個複製出來的小女孩將來是要送去哪一個宅宅的家裡，我可管不著…但，這世上所有的邪惡就是這麼造成的，不是嗎？因為我們總覺得「那不關我的事，我只要做好 XXX 就好了。」

哎…雖然我軟體寫好了，但親愛的老媽，為了世界和平，您想聽什麼音樂，做兒子的我還是乖乖地去買張 CD 給您好了。

呿…咖啡都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