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空] 生命中短短的一次佇足

森林裡常常會莫名奇妙地出現一片小小的空地，這塊空地不長樹，只有幾棵旁邊倒下的老樹，七橫八落地躺在地上。這種地方，叫做「林空」。

老樹的倒下，並不是生命的終點，而是新生命的滋養！所以你可以在這樣的地方看到橫倒的樹幹下，生機勃勃地長著各式各樣的蕈類，從香菇狀的到球形的，從指甲大小的到柚子尺寸的，從泛白的，到鮮紅斑瀾的...應有盡有。

天氣好的時候，配合適當的時間和光線，就能看到一片光撒入林間，照著山嵐的剎時間，你的眼睛像是能看見一片霧氣，也看見了其中以億計數的小水滴乘著光線，飄浮在空氣中...

那種美，讓我暗暗希望在死前回顧這一生時，這是能停留稍微長一些的畫面之一...


林空的位置並不是永遠固定的。它比較像是這片森林裡的生命巨輪在此起彼落地轉動時，不小心出現的一次佇足。而佇足並不表示「停留」。

在物理界，有人說宇宙是從一個「點」經過了大爆炸之後產生的。那就是說，所有我們現在看到的生命，原來都是緊緊地靠在一起，甚至融在一起的。

在生物界，有人說所有的外顯的行為終有一天都能找到一段相對應的基因片段。所以我們鎮日不安的心思、情緒、寂寞、孤獨、幸福的想像甚至是「愛」，也都只是某些分子依著最基本的原則決定的囉！(連這篇 blog 也是？)

結果，應該是「最不帶感情」的物理，竟然能這麼巨觀而深情地說明我們彼此的關係；但應是和生命最有關的生物界，卻最微觀而冷酷地否決了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情緒是「我想要接近你」的可能性。

我花了很長的時間，想瞭解自己為什麼放不下。尤其是在事後，竟會如此痛苦地想念。

那種痛不是被水淹火燒的劇痛，而是像手指頭一個不小心被紙劃破了薄薄的一層。舉起手指，在眼前端詳了半天，覺得應該沒什麼，但卻在每次碰到的時候刻骨銘心的隱隱作痛。

那種苦也不是像不小心咬破了黃蓮膠囊時，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地在進退兩難間，又多嚐了一口苦味兒。而是像磨了一份烘過頭的咖啡豆，又沒有足夠的熱水煮出來的黑咖啡，一入口時縱有苦澀，還是會強迫自己吞下去，滿心想著『待會兒就會回甘了！』結果一口氣衝上鼻腔...還是苦的。

有部電影叫「他不笨，他是我爸爸」。裡面有一段台詞是小女孩的鄰居兼鋼琴老師為小女孩露西爭取和自己智能不足的爸爸一起生活時的答辯：「我老是在擔心。我擔心要是他們從露西的爸爸身邊帶走露西，他們將會取走露西心中所擁有的絕大部分，然後我擔心她將花費她剩下的歲月來填補這個洞。」

而我一直一直這麼認為，我也只是在用我剩下的歲月來填補一個洞...

現在呢？我還是沒有答案來回答為什麼我放不下，走不開。但是，我開始發現，也許...我可以用另一個角度去看待這個洞。

也許，你的佇足，是我生命裡的「林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