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仗] 對自己的抽絲撥繭

研究一個東西，我們可以利用「從下而上」(bottom-up) 的方式進行演繹法的推理，也能用「由上而下」(top-down)的方式進行歸納法的觀察。如果同時能利用兩個方向來研究，那麼觀點將會更透徹！

對於可以分割切開的科目，我們會使用前者，先一直往下切到不能切為止，再開始一段一段組合回來。從元素、原子分子結構、雙螺旋的基因研究一直到骨骼肌肉的生長、連動機制，適合這種方式。

對於不能切割的東西，例如人的意識、心智呢？則是適合使用第二種 top-down 的方式加以觀察，歸納以後，再重新去切割「歸納後的推論」，然後一點一點地去嚐試組合的方式做為驗證。

小我三歲 (還是四歲？) 的小鬼助理同事問道『你為什麼要養這麼醜的狗啊？』

養一條很醜的狗，是我的外顯行為，那麼…是什麼力量在我的心裡面驅使我做出這樣的事情呢？我想了又想…終於在今天早上來上班的路上，困在雨中長長的塞車車陣裡的時候，藉著觀察自己的一舉一動，想到了怎麼回答。

因為我不和別人搶！

那不是一種「選擇」，而比較像是一種制約，想都沒有想就做出來的動作。做完了以後，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當我想要一個東西的時候，如果別人也想要，那麼我就會讓他。不管那是馬路上的車道、收容中心的狗、口袋裡的鈔票，甚至是女朋友。

只要是我想要的，別人也想要的時候，我就消失了…

我不和別人搶車道，而這個句子裡的「不」並不是「不要」的「不」。說「不要」，那是一種「選擇」。在你可以選擇「要」或是「不要」的時候，選擇了「不要」。我說的「不和別人搶車道」是一種事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不去搶…

收容中心裡有很多毛色漂亮、體態大方的狗，但是那會有別人要。如果我今天選擇了那麼漂亮的狗，當收容中心裡其他的人說：『哇～這條狗好漂亮！』的時候，我會退縮地做出「讓步」。

如果那已經是我的了，那麼我的「讓步」會讓我覺得心碎。但我卻沒有意識到自己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就做出「讓步」的行為了。車道也是這樣、狗也是這樣、鈔票也是、女朋友也是…

如果車道是我的，它自然就會出現在我面前。
如果狗的心是向著我的，那麼就算被牽走，牠也會回頭找我。
如果那筆錢是屬於我的，那麼它自然就會回到我的口袋裡。
如果那是我的女孩，那麼她不管在誰的懷裡，心裡還是會有我…
(王文華的蛋白質女孩一書曾有個角色哀嚎著：『我不要在她心裡，我要在她懷裡～』不過…人生就是不能事事如意，對吧？)

所以，為了避免自己的「心碎」，我就做出一個「其實不是那麼愛，但是也可以接受」的選擇。如此一來，車道被搶走的時候，我不會覺得心碎；有一天狗狗去世的時候，我會覺得心痛，但不會覺得難過到心都碎了的程度。

這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方式。

不過，請不要把以上透過歸納法做出的推論過度簡化成『彼得養一條醜狗是為了自我保護，這麼一來，以後才不會太難過。』我是很複雜的人，這樣的結論太粗糙了。

人和人之間存有的是人的愛，狗和狗之間則有狗的愛，人和狗之間以及狗對人之間的愛也是不一樣的。「愛」是一個有許多面向的東西。

我知道牠會很黏人，以後我有些餐廳可能就不能去了…當然，也有些餐廳不能去是我自己多嘴的緣故。我知道牠很怕寂寞，會需要我花時間陪伴，我知道牠不會事事都聽我的話，這種狗非常地有自己的主見…

但是我願意啊。因為我只是找個「作伴」的對象而已。我並不期待我會和一條狗達到「心靈層次的共鳴」，牠頂多只是一面鏡子，我自己去詮釋牠的行為。而且無法避免地，這個詮釋裡一定會有我的味道…所以當我在詮釋牠的行為時，其實是在解讀我自己。

但是我仍然願意照顧牠。

世間不是有許多人與人之間，也不過是「作伴」而已嗎？ 想從一條狗身上得到或付出和「人與人之間」一樣程度的「愛」，甚至是「心靈層次的滿足」…我想，那我得先變成一條狗才行吧。(寫到這裡，又會想到學姐 D 曾說過的『男人都是畜牲！』)

ps.
不過…我還是希望讀者不會得到『彼得是男人，男人是畜牲，畜牲養醜狗可以得到心靈層次的滿足』這樣演繹式的結論就是了…哎～我在說什麼啊…